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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章 會議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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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國得到馬鐙之後,很快就對楚國以及關東諸國形成了騎兵優勢,這是此前已經預料到的。就像後世小公司的任何創新最終還是大公司得益一樣,這是件無可奈何的事情。秦國沒有馬鐙照樣有武騎士,楚國沒有馬鐙,就要被秦國武騎士壓著打。

龍馬數量過於稀少,而且得到的時間也太晚,套用中原諸國的紀年,熊荊七年龍馬才全部運抵養馬島,當年只產下四百多匹馬駒,八年、九年才勉強各產下千匹。按一比四的交換比,要想對付秦國四到五萬武騎,最少需要一萬匹龍馬。

騎士、馬匹對楚國來說都是寶貴的,騎士必須從小花費力氣養成——現在貴人譽士們的嫡子、餘子全都送到養馬島,四、五年後他們才能出養馬島成為騎士扈從,又要四、五年他們才能成為真正的騎士。

然而對秦國來說騎兵並不比步兵貴到哪裏去,北地郡、上郡,還有趙國之前的九原、雲中郡,有數不清的騎手,這些人不要苦心培養十年,隨時征伐即可,他們的騎術不遜於楚國苦心培養出來的貴族騎士。馬匹那就更不在話下,只要秦國支付足夠的報酬,戰馬絕不會成為瓶頸,數倍的挽馬才是瓶頸。

戰爭很多時候也是一種貿易,也存在絕對貿易優勢。即:在某一兵種(商品)的生產上,一國所耗費的勞動成本絕對低於另一國所產生的在該兵種(商品)生產上的優勢。

這種優勢來源於有利的自然稟賦或後天的有利條件。自然稟賦和後天的條件因國家而不同,這就為國際分工提供了基礎。因此,各國應當遵循國際分工原則,在國際分工的基礎上開展列國戰爭(國際貿易),以形成對應各國兵種(商品)優勢的勢力範圍。

從這一點看,包括整個方城,秦嶺淮河以北都應該拋棄。楚國的優勢在於舟師和山地步兵,而非車兵騎兵,然而秦嶺淮河以北恰恰是人口密集區。拋棄這一地區的結果就是喪失百分之七十以上的人口。

遷徙是不可能的,長江以南地區最多遷徙六、七十萬戶,三百到三百五十萬人。如果要保住這大部分人口,就要以極高的成本與秦國在秦淮線以北拼硬拼騎兵。在五年後龍騎數量達到一萬匹以前,楚國沒有優勢。

懂的臣子知道其中利害,不懂的臣子不敢再瞎說,明堂裏一時間沒人說話。熊荊似乎能夠看到,春天的時候,成隊成隊的秦軍騎兵舉劍四掠,殺戮田野裏正在播種的農人;秋天粟米將熟,他們又將舉著燎火,到處焚燒金色的禾苗。騎兵是具有戰術機動優勢的兵種,深入敵境三、四百裏襲擾再正常不過,而這三、四百裏正是楚魏齊三國的產糧區。

“巴蜀,”熊荊站了起來,一側兩名寺人正拉著大幅地圖。他的手拍在在蜀國的位置上,很堅決的道:“今年必要奪之!”

他的話群臣點頭,拔下秦漢中與巴蜀是大司馬府今年的既定策略,但之前所強調的是秦漢中而非巴蜀。拔下秦漢中,與隴西郡以西的湟中羌人遙相呼應,楚軍可以攻伐、占領秦國的隴西郡。

周人讓秦人先祖遷居西犬丘(今天水市附近),是一種遷徙鎮壓策略。環境,或者更通俗的說法是屁股決定一切。贏姓如果在齊地,他們就是周人的敵人,如果遷徙到隴西,他們就是周人最忠實的盟友。如果他們不依靠周人抗擊戎人,自己就會被戎人吞滅。秦國幾代先祖戰死沙場,掃平西戎,才被準許在秦(今清水縣秦亭)修築城邑。

距嶓冢山最近的冀縣,就是秦武公時‘十年(前688年),伐邽、冀戎’得到的土地。羌人也數次被秦人驅趕,抱罕、狄道,這些地方聽名字就知道戎人居住的地方。不說羌人與楚人先祖親戚,本著敵人的敵人是盟友的原則,楚國也要資助羌人,讓他們在隴西鬧起來。

“務要拔下秦之漢中,當與羌人相盟,助其奪隴西。”熊荊又指著湟水,這也是大司馬府的計劃。

“甚不可!”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出聲。“臣以為此計必不成。”

“為何不成?”熊荊不解的看著石尪,他搞不太明白反對的為什麽是他。

“我若與羌人相盟,秦人必卑戎人也。”石尪道。“大王可知寡婦清?”

“知。”熊荊點頭,他還知道秦始皇皇陵裏的水銀全是寡婦清提供的。

“大王可知一鐘清酒值幾錢?”司會再問道。

“一鐘?齊鐘還是魏鐘?”熊荊不明白石尪問的是齊國鐘還是魏國鐘。如果是齊國鐘,那就是十石,如果是魏國鐘,就只有六石四鬥。

鄭國渠完工後,可以灌溉的田地畝收一鐘。秦畝是大畝,等於兩點五小畝。一小畝上田遇到豐年畝產才有兩石七鬥,換算成秦畝,即為六石七鬥五升。這是上田豐年才有的產量,如果是平年、小年,那就只有六石左右。

“自然是魏國之鐘。”石尪道。

“若是魏國之鐘,”熊荊想起前次王宮簿室說起的清酒價錢,道:“不過五、六百錢。”

“天下皆知秦人抑商賤賈,事末利而貧者,舉以為收孥,然寡婦清為秦之大商,其先祖得丹穴,擅此利數世,家亦不訾,富可敵國,秦王為之築女懷清臺;烏氏倮畜牧,與戎王買賣,其馬牛以山谷計量,秦王令倮比封君,入章臺與群臣視朝列班。此何也?秦王重商貴賈乎?”

石尪說話時目光微微看向大司馬府那些司尹,他覺得大司馬府真是一點也不懂商賈之術,因為不懂商賈之術,故而他們把不準秦國真正的脈搏。

“為何如此?”以前的某本書裏,寡婦清被稱為琴清,是趙政的太傅,與那什麽嫣然春蘭秋菊,各擅勝場。後來他才知道琴清就是寡婦清。然而知道熊荊也沒有細究為何在秦國這樣一個重農抑商的國家,會有寡婦清這樣的巨富商人,秦王還給她築女懷清臺。

“寡婦清者,巴人也;烏氏倮者,戎人也。秦國素以戎狄之人為貴,以本國黔首為賤,此久矣。兩人雖為大商巨賈,然因其皆戎狄之人,故而築臺列班。”石尪的解釋出乎意料。“商賈如此,庶民亦如此。臣竊聞秦(昭)襄王與夷人相約:秦犯夷,輸璜瓏一雙;夷犯秦,輸清酒一鐘。

殺一夷人需償璜瓏一雙,價逾十金;殺一秦人賠清酒一鐘,不過五、六百錢。夷人身貴似金,秦人命賤如狗,此秦國治戎狄之策也。

今我與羌人相盟以謀秦之隴西,若秦人一改前策,以羌人為貴,以秦人為賤,羌人仍聽我否?此前羌人弱也,秦人逐之,與我相盟羌人強也,秦人貴之。彼時我僅以羌人為友,秦人卻奉羌人如父,孰能比?”

石尪這番話以前,知彼司也報告了秦國‘貴夷’這個問題,只是因為之前的外交策略是聯合巴人、蜀人,準其覆國,策略不好反覆,故而暫時按下忽略。等到年終回顧對巴、蜀的外交得失,楚國是完敗的。

一如石尪所說,楚國‘僅以其人為友,秦人卻奉其人如父’。論跪舔功夫……,不對,這不能叫跪舔,楚使好像是太一神的神使,帶著一副硬邦邦的臉孔去恩賜巴人和蜀人的。稟君巴人被壓迫的太久太慘,跪著受了,蜀人根本不甩楚使,閬中巴人幹脆殺了楚使,砍下他的頭送去了鹹陽(好在這不是楚人,是定居舊郢許久的閬中巴人)。

當然,秦國也不是對所有夷人都跪舔,打不過的、很難對付的才有這種資格。簡而言之就是畏強欺弱、欺軟怕硬。這和庶民是一樣的,誰能傷害他,他就巴結誰;誰會善待他,他就欺負誰。大司馬府貴族太多,不懂庶民的處事邏輯,才會把不準秦人的脈搏。

“秦人如此,然羌人如此否?”石尪說得眾人無語,但還是有反對之人,軍政部部尹弋醉對石尪之言就很不以為然。“臣前歲與大王居羌地數月,羌人與我楚人親戚,雖不祀太一,然彼等祀火。無弋爰劍被秦人焚之不死,羌人崇之為大豪。

楚人與秦人仇怨不過百年,羌人與秦人仇怨數百年。羌人因秦人奉己如父便與秦人盟好?此大謬!秦人奉我楚人為父,我楚人便與秦人盟好乎?”

弋醉年輕,能為軍政部部尹,一是因為其父是弋陽侯弋菟,二是因為他是大王之私(姊妹之夫稱為私)。年輕人說話全是血氣鏗鏘之辭,聲音是響亮,說服力真不如石尪。

“若秦人真奉我楚人為父,未必不可能與秦國言和。”淖狡笑了笑,換來弋醉的怒視。“大王,臣以為對羌人當慎之,若其能率眾攻入隴西,與我會於漢水之源,可予其兵甲;不能,則不予。”

“豈能如此!”太宰靳以反對。“今冬羌人大豪將嫁女於大王為夫人,自此羌人乃我楚國姻盟之邦,如此相待,反使羌人親秦背我。臣聞羌人戰死為吉利,病終為不詳,此種人尚不曉得失利害,怎能以市井庶民之心度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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